为有种的媒体人喝彩

当了多年记者,查克.普郎克(Chuck Plunket)怎么也想不到,有一天自己居然成了全国大新闻主角。

出身阿肯色小镇的普郎克,15年前加入《丹佛邮报》(Denver Post)时,这份百年老报是当地市民重要的精神粮食,每日发行量超过25万份,员工近300人。但好景不常,随后整个美国报业陷入发行量下滑、广告收入锐减的困境。经过一连数波裁员之后,《丹邮》本身虽然守住了获利,但它的母公司、当时旗下拥有50几家地方报社的“媒体新闻集团”(MediaNews Group)却度不过难关,于2010年声明破产,《丹佛邮报》也被转手卖给了纽约避险基金企业“阿登全球资本”(Alden Global Capital,AGC)。

原本普郎克乐观地以为,这下安了。一来,AGC看起来财力雄厚,足以应对接下来要面对的数字转型硬仗,二来,既然新老板是金融业,应该很会赚钱,搞不好能帮报社找出新的赚钱之道。

结果,他错了。 AGC接手之后,不但没有挹注更多资金协助报社由于数字挑战,相反的,一手将该报资金挪作他用,一手推促报社主管订出严苛的“获利目标”。为了省房租,几个月前搬到较小的办公室。为了挤出利润,AGC一再要该报裁员,员工人数从当年的近300人,砍到如今剩下不到100人。但AGC仍不满意,上个月加码要编辑部在今年7月之前,再砍30人──相当于仅存员工的三分之一。

这一切,AGC声称是为了让报社“从纸本走向数字”,但担任评论版主编的普郎克愈想愈不对劲。首先,媒体遇到数字乱流没错,但《丹佛邮报》并没有赔钱,财务状况良好。其次,该报多年来累积的实力有目共睹,光是普立兹奖就拿了九座,尤其在该市其他几份百年老报如《洛矶山新闻》(Rocky Mountain News,创办于1859年)、 《科罗拉多政治人》(The Colorado Statesman,创办于1898年)先后倒闭之后,已是该市仅存的少数老牌大报。何况,打从AGC买下《丹佛邮报》的2010年以来,丹佛市人口年年暴增,经济回稳,房地产火爆,行情没那么差。

不忍见一个又一个优秀的同事卷铺盖,普郎克决定挺身而出。 4月初,他在没有知会总编辑的情况下,在自己负责主编的评论版上刊登了一整版的声明,指控自己的顶头老板AGC,是“唯利是图”的“媒体秃鹰”。 “当老板把赚钱当成唯一目标,”声明中说,“品质、信赖与负责的态度就会被牺牲。”、“如果AGC不肯改变经营心态,就应该把报社卖给愿意珍惜新闻品质的人。”

他们砸钱买媒体,却不在乎新闻、不以经营正派媒体为荣,相反的,他们往往不是想借由媒体操弄民意,就是着眼于商业利益的榨取。

例如两个月前,AGC才花了不到1千2百万美元,就吃下了有170年历史、拿过八座普立兹奖的《波士顿前锋报》( Boston Herald)。

买下媒体之后,他们以“养那么多记者与编辑,无法在数字市场上生存”之名,行榨取利润之实。 《丹佛邮报》之外,AGC在加州湾区有16家地方报纸,原本共超过1千名员工,如今也只剩下百来位。

当然不行,这正是为什么普郎克的声明引起如此巨大反响。普郎克在刊登声明前已经有被炒鱿鱼的准备,不过目前为止并未因此遭到惩处。受到他的启发,丹佛市最近有人发起募集资金,要从AGC手上买下《丹佛邮报》,读者也纷纷留言响应,大家似乎明白了:在数字时代里要获得优质报导,我们该做的不是盲目地唱衰传统媒体,而是用实际的阅读移动,支持更多拒绝财团洗脑的“普郎克”、以及愿意“珍惜新闻品质”的媒体老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