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年前,我在第一本《微趋势》注意到了“科技仇人”的崛起(编注:英文称这种人为“新卢德分子,New Luddites”,起源来自19世纪英国纺织工人卢德,因工作被机器抢走,愤而将老板的纺织机砸烂,之后很多任务人起而效尤,形成卢德运动。
卢德分子现在则泛指那些向新科技说不的人),这群人回避科技,减少跟科技处于“连接”状态,希望跟自己的生活拥有更多的连接。这群人,有的依赖旧有的技术,有的完全不仰仗科技来维持他们的交互和工作。
将新旧科技混搭使用,美国掀起另类“断线运动”
10年之后,这场运动看起来有点不同。不论是审查推特,看看川普最近在上面又有什么新的发言,或是登录脸书浏览朋友的婚礼照片,想要避开互联网或智能手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。当我们回顾科技仇人时,看到了今天不同风格的断线运动,以及一个不同的群体。
2007年,我预测科技仇人将以最纯粹的形式增加:一群完全不使用任何科技的美国人。如今新一代的科技仇人则是将新旧科技混搭使用,他们可能会使用黑莓机而不用iPhone,用Yahoo的电子邮件而不用Gmail,并且会订阅纸本杂志,而不是在平板电脑上阅读电子书。这群增长中的美国人,意味着大家已经被日新月异的新科技压得喘不过气,并且在寻求适合他们的某一种,或混合的方式,让自己可以从中抽离开来。
第一次写下“科技仇人”的章节时,我把这个群体描写成悲观、愤世嫉俗,而且孤独的一群人。但现在已经不是这种情况了。新一代科技仇人选择接受某些科技领域,以便跟家人和朋友保持更密切的联系,不管是通过面对面、讲电话,或是阅读一本书。
他们关心线上川流不息的消息,但是会选择如何,以及何时,进入这一股洪流。绝大多数新科技仇人会选择脱机,是因为担心隐私权被侵犯的问题,不论在美国或是国外都是如此。
然而,在过去10年间保持不变的是,人们想要掌控科技的愿望,因为它入侵了你的生活。现在要保持脱机已经越来越困难。随着全球漫游上网,以及每家商店无所不在的Wi-Fi,我们需要采取非常刻意的行动才有办法脱机。
脱机夏令营和排毒营,是特别设计用来帮助美国人跟他们的智能手机分开的活动,这些活动已经成为吸引大批消费者的一门好生意。
重拾掀盖手机,保持一定程度的脱机
当时我们强调了一个统计数字,有七成的美国人倾向在飞机上将手机关机。但是这是一个关键的例子,说明美国人没料想到他们会想要长时间使用什么样的科技。一开始,许多美国人对智能手机根本不感兴趣。但是今天,一踏上飞机,每个人都以“飞行模式”在使用手机或平板电脑,这种模式就是专门设计让你可以带着你的设备一起做空中旅行。
绝大多数的美国人喜欢智能手机,大约有77%的美国人拥有智能手机,其中跃升最快的是收入较低,以及年龄较长的群体。提供一个数字给大家参考:在2011年,只有35%的美国人拥有iPhone或Android系统的智能手机。
尽管智能手机的购买和使用量大增,科技仇人在2017年似乎正在重拾一些现在看起来已经过时的东西:掀盖手机。根据2016年的一篇文章报导,掀盖手机仍然可以用来打电话和传短信,但没有电子邮件和社交媒体,它让人可以保持一定程度的脱机状态,因而显得越来越有吸引力。
智能手机的销售事实上已经停滞了,苹果iPhone的销售力日渐减弱。曾经一度被视为低端科技产品的掀盖手机,现在代表了不同的意义。它已经回归成为一种地位的象征,反映出你太过重要,太过有名或太过富有,不需要一直审查电子邮件或短信。不沉迷于智能手机也暗示着,有人会帮你检查电子邮件:你太过位高权重,不能被打扰。
杜绝网络成瘾,名人、千禧时代纷纷响应
《时尚》(Vogue)杂志总编辑,同时也是时尚教母的安娜.温图就是带着掀盖手机,许多名人也一样。有些名人则完全不用手机,过着一种极端不受干扰,名利双收的生活;有人会帮他们审查短信。没有人可以找到你,除非他们先跟某些人通过话。
美国演员比尔.莫瑞以从来不用手机出名,并且有一个1-800免费播号电话,让他的经纪人或公关人员可以跟他联系。其他使用掀盖手机或不用手机的名人还包括:凯特.贝琴萨、史嘉莉.乔韩森、达拉斯牛仔队的老板杰里.琼斯、庞克教父伊吉.帕普、蕾哈娜,甚至巴菲特。这个名单只会越来越长。
谁会料想到,让别人无法联系得上,会变得这么令人渴望呢?当每个人都拥有某些东西(网络、智能手机),对有钱人来说,这些东西就变得没那么有趣,因为那些穷人也跟你一样都拥有了。如果他们想要重建这种尊荣感,这不失为是一种方法。而且,理所当然地,它已经开始成为一种趋势。在2015年,有超过200万支掀盖手机,或非智能型设备被运到美国来。
抛弃iPhones的不仅是名人和有钱人。许多重度联网的千禧时代也意识到他们对智能手机成瘾,并且企图摆脱对它的依赖。总体来说,使用互联网的美国人,有29%不把智能手机当作主要的手机在用,并且有15%的18~24岁美国人,以及13%的25~34岁美国人也是如此。
放弃智能手机有很多好处:开支减少许多、电池续航力更久,而且手机本身寿命也是。如果你用T9输入法传短信给朋友,你就不会去关心最新的iPhone。
新趋势:手拿黑莓机、拒用Gmail、阅读纸本书
另一个新科技仇人会有的行为是使用黑莓机,商业界的重度连接者也会用黑莓机来作为虚假的身份象征。虽然黑莓机是第一款令人渴望且时髦的智能手机,但是谁还记得黑莓机的通信软件Blackberry Messenger或BBM呢?
它们很快就被iPhone取代了。然而,许多人一直坚持使用黑莓机,把它当成是一种新科技仇人的行为。黑莓机也是一种菁英分子的象征,代表他们更在乎审查电子邮件,而不是社交媒体。2009年,黑莓机在智能手机市场有20%以上的市场占有率。但是到了2014年年底,这个数字下降到1.8%。
真人秀明星兼企业家金.卡戴珊,可说是出了名地随身携带黑莓机,直到2016年8月才弃守。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会议上,黑莓机还是随处可见。有些人认为它们对比较慎重的用户来说较为安全。例如:奥巴马总统基于安全考量不可以使用iPhone,而是使用黑莓机代替。(编按:黑莓公司已于2016年9月底正式宣布停产黑莓智能手机)
新科技仇人也拒绝迁徙到当前主流的电子邮件系统:Google的Gmail。相反地,他们使用速度较慢且过时的电子邮件服务器,像是远远没那么受欢迎的AOL(美国线上)或Yahoo。有些Z时代发现,保有一个过时的电子邮件系统是一种叛逆或耍酷的表现,好像是在说:“我真的不在乎”谁想要联系到我帮我升级,这是另一种“地位的象征”。
新科技仇人的另一项重要日常用品是一本好书和好杂志,是那种你可以拿在手上翻阅的版本,而不是用指头滑动的数字版本。读者人数的滑落,再加上出版业之间在网络上的竞争,使得订阅一本像《时尚》这样的杂志,一年花费不到10美元。
根据皮尤中心研究,电子书的读者群近几年来已经停滞不前,而在过去的一年,65%的美国人曾经阅读过1本纸本书,而纸本书是10年前就有人说过注定会完蛋的东西。
脱离社交媒体后的自白:感觉比之前好多了!
近年来,避开社交媒体平台的美国人,比例也在不断增长,这是新科技仇人采取行动的一个迹象。然而选择不连接,与财富的多寡有相对应的关系。如果你拥有计算机或智能手机,而选择不去用它,这是出于自愿,而不是出于必须。
根据皮尤中心研究,在2000年,有13%没有使用互联网的美国人属于已经“戒掉”的人,也就是那些曾经体验过,然后决定脱机的人。这是一个上升中的趋势。它包括的不只是那些搞不懂怎么使用网络,或不想要使用网络的老人家;相反的,这群人只是单纯地脱离互联网的某些部分。喜
剧演员兼作家阿兹.安萨里(Aziz Ansari)在2017年8月接受《GQ》杂志的访问时说,他已经完全脱离网络了。虽然许多人无法完全断绝网络,但是脸书是许多新科技仇人选择放弃的东西。目前的脸书用户,有将近61%表示已经有好一阵子没使用,并且有20%表示完全停用。然而,决定脱机的人,还是遭遇到了一些阻力。
根据《赫芬顿邮报》报导,“虽然停用的用户可能对于自己注销网络平台感到满意,但是他们的亲朋好友可能对此所造成的不便感到苦恼,觉得被冷落而受伤,并且被它所传达出来的“自命清高”与“自以为时髦”的信号而激怒。”
现代世界的超级连接状态,也导致新科技仇人担忧他们的隐私。一项针对300名NBC所报导的:“根据对于来自47个国家的脸书用户和停用户所做的研究,有些人表示网络关系的肤浅,以及感觉到自己对脸书成瘾,是他们放弃虚拟社交生活的原因。”这群人正努力在这个永远连接的世界里创建真实的联系,因为社交媒体已经被证明是肤浅又无法令人感到满足。
不用天天24小时随时审查电子邮件,会让这些新科技仇人变得更快乐吗?看来是如此。根据《卫报》的报导,许多停用户(至少停用了社交媒体)感觉比之前好多了。由于千禧时代和Z时代的增长过程中,互联网已经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
许多人希望体验不必在乎有多少人在他们的贴文上点赞的那种生活。在2011~2014年之间,超过1100万名青少年离开脸书,而且当《卫报》询问年轻人,没有了社交媒体是否变得比较快乐时,“几乎所有的人都表示,脱机之后感到快乐许多。”
掌握“科技仇人”的崛起,隐私成用户主要考量
新科技仇人所带来的影响将会是很明显的。我们是否会看到这股掀盖手机的热潮?怀旧的欲望,会让Nokia重新走红,并鼓励Motorola推出Razr手机的周年纪念版吗?时尚界是否也会注意到,并且与香奈儿携手设计一款傻里傻气的黑莓机套子?
市场商人必须想办法回应消费者想要脱机的渴望;也许是将飞行模式做一些变化,或是必须创建“请勿打扰”的模式,让人觉得可以在线上线下之间随意切换。科技公司必须注意到这种脱机的渴望,并且实际想办法让消费者能够更容易这么做。
促成这个趋势的其他原因,可能源自于担心隐私被连上网络。产业会关注消费者在他们网站上所做出的每一次点击,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。也许在买毛衣的时候被这么窥探感觉没那么冒犯,但是根据2013年皮尤中心的一份线上健康报告,“72%的互联网用户表示,他们在过去一年多多少少有上网查询过某些健康信息。这包括严重状况的搜索,一般消息的搜索,以及小毛病的搜索。”
皮尤研究中心的另一项互联网与美国人们生活研究的调查则发现,36%的网络用户会在线上咨询身体健康、家庭健康和心理健康的问题。而且有24%的人会用真实姓名和电子邮件地址登录。
他们所有提出来的问题和发布的意见,现在都存储在某个地方的数据库,这跟你在座位上购物时,有人从你肩膀后头盯着你看相比,不舒服的程度严重太多了。这种恐惧也并非杞人忧天。《华盛顿邮报》的一篇文章披露了至少有11家制药公司,使用了网络消费者的数据来搜集病患信息,并且进一步交换消息。这些并非默默无名的小公司,而是辉瑞、葛兰素史克之类的大药厂。
隐私权战役开打!消费者正节节败退
消费者在网络上的隐私权战役正在节节败退。根据经济学家斯梅尔特(Simon Smelt)所说,在接受调查的90个网站中,只有30%表示它们可以保证不会出卖消费者的信息。由于财务、市场与电子商务的压力—长期以来的亚马逊效应—越来越多网络电商把个人信息本身视为“一种资源”。
在欧洲,当谈到对互联网隐私权的态度时,大家对数字环境的信赖感仍然很低。根据2015年一项关于数据保护的欧洲趋势调查(Eurobarometer Survey)显示,67%的受访者对于他们在网络上提供的数据几乎没办法掌控表示担心,只有15%的受访者认为他们能够掌控。
只要这种情形持续下去,加入新科技仇人的队伍将会越排越长。美国人和欧洲人都希望掌控科技,而不是被科技掌控。断线的感觉很好,并且会促使我们未来的人际关系进入到一个互相连接的世界,以及互相连接的彼此。